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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学林笑着对盛学成说:“连长呀,你说周雷神不神,化装个小女匠还就逼真的。你晓得呀,我们在跑的路上遇到几个汉子,唉,人家夸赞他,说小女匠生得细腰细夹的,跑起路来滑刷的。我看,咱们周庄区游击连成立一个侦察班,专门负责侦察敌情,由他当班长。”
盛学成说:“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的,就是这个侦察班的人员不固定,到时候抽人随同他执行任务。你去告诉周雷吧。”
周雷这会儿把头发收束在头顶上扎了起来,戴上黑军帽,身穿黑军装,一副干练的小伙头子神采。盛学林跑过来说:“周雷呀,连长已经说了,你当我们游击连的侦察班班长,我告诉你的时候,你就当上了。”“侦察班里有哪几个人?”盛学林摸着周雷的头说:“你个小女匠打扮起来,还就能以假乱真的。周雷呀,你的侦察班里的人并不固定,眼下就是季上泽、申小旺跟你三个人,如若任务需要,肯定抽人参加你的侦察班。”
高里庄大白天出了事,敌人四处搜查,鸡飞狗跳,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搜查到。国民党高周乡乡长郑云官歇斯底里说:“妈的匹,想不到我固若金汤的高里庄,新四军大白天里也敢摸进来,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勒死了周焕荣。”潘金山故作聪明地说:“郑乡长呀,我看这一定有他们的内应在帮忙,要不然,新四军探子怎下手下得这么快呢?”这两个家伙胡乱猜疑,又在高里庄搜查起来,像篦头发篦了篦。
坏人得势作恶,胡作非为,坏女人也跟着兴风作浪。朱秀福的臭老婆张牛喜看上去是一个漂亮的女人,她身穿绣着牡丹花的绿色旗袍,颈项里戴银项圈,银镯子下垂快要到两只手的手面上。她审问逮住的季时提:“你翻墙头偷我家东西,偷了几回?说!”季时提胆颤地说:“我就这一回。家里没吃,我爸爸病在铺上,想吃点好的,我、我就到你家偷点你家里的肉,回家烧。”张牛喜拍着桌子横眉竖眼地说:“你不老实,偷我家东西绝不只是这一回。一定还有好几回的,汉青,给我打!”她着一叫嚷,在她身上的一点点女人的温柔荡然无存,分明是一个发威的母老虎。大儿子朱汉青拿起杈柄就连打了三四下。张牛喜威逼道:“季时提,你招不招?……不招,就打死你!”朱汉青又抽了几杈柄,随之而来的是“啊吆啊吆……没得命啊”的惨叫声。
张牛喜恶狠狠地说:“你不招,就打死你活该!……你招了,我老娘或许饶你小命一条。啊,你说不说?”季时提仍咬着牙说:“我就这一次,家里实在不得过,才来偷你家的。”“嘭!”张牛喜抓起砧板就往桌上一拍,“一个细虫子,你今日不说,就想得过了关吗?把他吊到二梁膀上过夜!”
朱秀柏走进来说:“不要吊二梁膀上,叫他坐老虎凳子。他不招的话,就叫他骨头散了架。”张牛喜举起手说:“季上平家小子,叫你坐老虎凳,看你能熬到什么程度!”
单身汉王加衡也来助纣为虐,三个人将十七岁的季时提坐上老虎凳,砖头只塞了一块,季时提连声喊道:“我招了,今年清明前一天,上你家偷了二十个团。”张牛喜牙齿一咬,说:“除了这一回,你还偷过的,说!”季时提见朱汉青还要塞砖头,喊道:“别要塞砖头,我说,我说!”“还有哪一回?”“过年前,偷了你家一只咸鸡子。”张牛喜往脑后抹了一下上盖头发,头上插的齐斩斩黄须子晃了晃,她摆了摆手说道:“怪不到的,我腌的鸡子数来数去,总感到少掉一只鸡子。原来是你这个虫偷的。够有呢?”“没有了。”“哼,你还不曾说实话,给他塞砖头!”
季时提惨叫道:“啊吆,疼死我了!……我真的没有了,真的就这三回。”张牛喜见再逼也是这三回,便说道:“季时提,你三回偷了我家东西,怎么办?……说!”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张牛喜竖起手说:“到我家做三年长工,只管吃,没工钱。你答应不答应?”季时提哪还有个不答应的人身权利?朱秀柏写了卖身契,尽管毛笔字写得歪歪斜斜的,让季时提纳上手印,照样生效。
季时提一瘸一拐地回去,跑到河边上栽了个跟斗,翻滚到河坡上,挣扎了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。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暗无天日的日子里,忠厚老实的种田人蹲在家里,一个也不敢出去遭惹是非。季时提的哀叫声,引不起他人的关注。他只好忍着剧痛爬上岸,可是跑路跑不起来,便一步一步爬着移动身子回家。等他用头撞开了自家的门,发现铺上的父亲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。
季时提挣扎着扶住墙站了起来,上前极力摇动着病死的父亲。季上平贫病交加,不治而死。在极度悲哀的气氛里,季时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,一头栽倒在地,也跟随他父亲去了。
钱茂文吃惊地说:“朱秀福的臭婆娘手段辣的,季上平家的小伙偷了她家吃的东西,她就叫朱秀柏、朱汉青、王加衡三个人轮番拷打,考究把人家季时提打招了,还吃住人家在卖身契上纳手印。”姜于良说:“我说呀,张牛喜这个臭婆娘这世里一定是恶狗来投的胎,到人间里作恶。”李方道愤懑地说:“这个锦字辈姓朱的人家,没一个是好东西!”
林大才说 :“通庄都说我家穷似滥矣,季上平、季时提衙两个还不如我家的。如今父子两个惨死在家里,尸体停在家里三天,只有鲁家泽来了个表儿,其他一个亲戚都没有。”钱茂文说:“这还是你跟李何义两个人帮忙,把人抬到穆家垛下葬掉。”林大才说:“林金山也帮了忙的,给他家衙两个打棺材,除掉没拿什么工钱,吃还是在自己家吃的。”
姜于良说:“人生在世,要做好事,不能做坏事。做了坏事总归有个报应。茂文呀,你愁朱秀福他一家以后能有个什么好下场。”钱茂文摆着头说:“但是,朱秀福、张牛喜这夫妻两个横行霸道,为非作歹,眼下庄上哪个都没办法他家啊!”
季上体出现在街头,嚷道:“我们庄上有些人就喜欢嚼嘴嚼舌的,妖言惑众。哼,小心割掉你的舌头,还别要喊冤枉。”几个人听了,缩了缩头,噤若寒蝉,再看到十几个得势的人物走过来,更是胆战心惊,两腿筛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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