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埃里克没理他,随手拿了一张空白五线谱,取出钢笔写下一行字:“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?”
“……记得。”
“那就按我说的办。”
男仆欲言又止,埃里克却是一挥手,直接把他轰了出去。很快,屋内重新安静下来。我看见他接了一盆水,随意地洗了洗头脸,用毛巾擦干,然后,找出一把剃须刀,借着月光刮掉了多余的胡茬。他做这些事的时候,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,歪头看他动作。当然,他是不知道的。
我有种特殊的感觉,现实中那个把我关进笼中的埃里克,和梦里的这个埃里克,是不一样的。不是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。我自己也说不上来,他们之间的不同到底在什么地方。
刮完胡须,他穿好大衣,戴上围巾与皮手套,走出了小屋。我连忙跟了上去。
他似乎没有目的地,只是在信步闲逛。不知不觉间,天色已经蒙蒙亮,是一张湖蓝色的画布,把复活的晨曦和垂死的树枝框了进去。
他在湖边停留了一小会儿。
晨光熹微,飞鸟掠水。
他静静地看着飞向天际的鸟儿,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,仿佛旭日东升、万物复苏都和他无关。
我终于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在哪里:现实中的埃里克尽管为人冷漠又偏激,内心蕴藏的感情却是汹涌而强烈。梦里的他虽然外形和现实的一样,却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……仿佛一个提前得知了死期的将亡之人,从此,世间的美与丑、生与死,都再不能牵动他的分毫情绪。
想到这里,我竟开始想念现实中的他……虽然性格暴戾,一点道理也不讲,但至少他看我时,眼中的爱意是炙热的,是滚烫的,是带着旺盛生命力的。不像梦里这样死气沉沉,毫无生气。
一般来说,当做梦的人知道眼前的一切是梦境时,就会惊醒过来,然而我却一直没有醒来的预兆。
我看见他散完了步,回到木屋,随手把大衣挂在衣架上,坐下来开始写曲子,直到深夜才想起吃饭。有时候,他会兴起雕一些小木雕,无一例外都是克里斯汀。每到这时,我就会生一阵闷气,之所以是一阵,是因为就算生久了,他也看不到,干脆不生了。
梦里的时间跨度很大,又是一天清晨,我走进木屋,忽然间顿住了脚步。
他不见了。
桌椅被掀翻在地,只剩一架三角钢琴还保持着原样。
心脏“咚咚”重跳了两下,我看见地上摊着几张还未写完的乐谱,其中一张音符被钢笔浸开了大片的墨渍,似乎是作曲的人突然体力不支,无法控制手中的笔,笔尖在纸上长时间停留所致。
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想,房门忽然被推开,两个人走了进来,一个是我之前见过的男仆,另一个戴着深棕皮帽,穿着波斯长袍,看相貌特征应该就是波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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