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禹小说

第57章 一颗石，激起千层浪（第1页）

工部右侍郎的任命诏书，在三日后的常朝上公之于众。沈清弦跪接圣旨，听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念出“擢升”、“褒奖”、“兼领”等词，面色平静，心中却无半分喜悦。她能感受到身后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——有羡慕，有嫉妒，有审视，更有工部队列中几道毫不掩饰的冰冷与敌意。她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她将踏入一个比军器监更深、更浑的泥潭。

退朝后，她需先至工部衙门交接。工部衙门比军器监气派许多，庭院深深，廊庑重重，却也透着一股陈腐的官气。尚书大人称病未至，由左侍郎孙敬亭主持简单的见面仪程。孙侍郎年约五旬，面容清癯，言语客气却疏离，简单介绍了几句部务，便将沈清弦引至属于右侍郎的值房。

“云侍郎年轻有为，陛下寄予厚望啊。”孙侍郎皮笑肉不笑地说，“部中事务繁杂，尤以漕运、河工、军需为重。云侍郎初来，可先熟悉熟悉文书，若有不明之处，可询诸位郎中等。” 话语间，将她定位在“熟悉文书”的位置，并无实权交接之意。

“有劳孙侍郎提点。”沈清弦不动声色，“下官定当尽心学习，为尚书大人与侍郎分忧。”

送走孙敬亭，沈清弦打量这间值房。宽敞却空旷，案上积着薄灰，显然空置已久。属官送来厚厚几摞卷宗，说是近年部分工程的概要，语焉不详。

“小姐，这孙侍郎，看似客气，实则……”翠珠一边收拾，一边低声抱怨。

“不急。”沈清弦淡淡道，“初来乍到，别人防着你，是常理。正好，我们也需时间看清这潭水有多深。” 她随手翻开一卷漕运账册，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，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。

午后，她依例需至军器监处理兼领事务。刚踏入监门，气氛便截然不同。周明带着一众属官工匠早已等候，见她到来，齐齐躬身：“恭贺侍郎大人！”

沈清弦抬手虚扶：“诸位请起。本官虽兼部职，军器监仍是根本。新弩制造、工艺优化，不可有一日懈怠。”

“大人放心！”严师傅激动道，“有您坐镇，咱们心里踏实！新一批‘破虏弩’已按新工艺投产，成本又降了半成！”

“好！”沈清弦点头，“严师傅，日后监内日常事务，你与周监丞多费心。遇有难决之事，可直接报我。”

“是！”众人齐声应诺，士气高昂。与工部的冷遇相比，军器监让沈清弦感到一丝暖意。

接连数日，沈清弦往返于工部与军器监之间。在工部，她如同一个透明的存在，每日点卯，翻阅那些经过“筛选”的陈旧卷宗，真正的核心事务，孙侍郎及其亲信把持得滴水不漏。几位郎中来汇报，也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，显然得了授意。她也不急，每日埋首案牍，仿佛真只是个来“学习”的。

这日晚间，她正在灯下研究一份关于江南漕粮转运的奏销副本，试图从数字间找出可能的漏洞，翠珠悄声进来：“小姐，齐王府送来了这个。”

又是一个食盒。底层依旧压着素笺。这次的字迹是萧执亲笔，瘦劲冷峭，内容却让沈清弦精神一振：

“漕运总督李道年，乃孙敬亭妻舅。今春漕粮北运，损耗报备高出常例三成，皆推于‘河道淤塞’。然，同期河工款项，半数虚悬。蹊跷之处，在通州仓。可细查其入库核验单据。东风已起，静待涟漪。”

寥寥数语，直指工部油水最丰厚的漕运环节，并给出了明确的调查方向！萧执这是在给她递刀子，让她在工部立威的刀子！这“东风”，指的是什么？

沈清弦心潮微动。他始终在暗中注视着她，在她最需要的时候，递来最关键的信息。这种无声的支撑，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悸。她将素笺凑近烛火，看着火焰吞噬字迹，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
次日，她依旧不动声色地去工部应卯。午后，她以“了解漕运实务，便于军需调配”为名，调阅通州仓近半年的粮械入库核验档案。管库主事面露难色，推说档案繁杂，需时间整理。沈清弦也不逼迫，只淡淡道：“无妨，本官近日得闲，在此等候便是。” 她便真的在书案前坐下，拿起其他文书看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