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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鳄食溃兵(第2页)

“传我将令!”王玄策高声下令,断足处的金线在风中猎猎作响,“吐蕃骑兵围堵北渡口,泥婆罗骑兵封锁南渡口,蒋校尉随我率本部直取中军!今日,定要为二十七位兄弟报仇雪恨!”

“遵命!”蒋师仁高声应和,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。八千余骑人马如同潮水般涌出,马蹄踏过浅滩,溅起的水花与鳄群撕咬的惨叫交织在一起,在殑伽河上空回荡。阳光终于穿透晨雾,照在染血的河面上,也照在王玄策紧握青铜哨笛的手上——那支刻着缠枝莲纹的哨笛,此刻正泛着复仇的金光。

第二节:血鳄引路

鳄群撕咬溃兵的腥风顺着河风扑来,王玄策立于浅滩高埠,青铜哨笛仍抵在唇边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望着河道中横冲直撞的铁鳞巨兽,目光突然落在最前排那条领头战鳄的背脊上——方才蒋师仁劈砍时,这片鳞甲边缘微微翘起,露出底下极薄的暗层,不似天然生成。

“蒋校尉,速来!”王玄策扬声呼喊,断足处的金线在风中轻颤。蒋师仁刚用陌刀挑飞一名试图跳河逃生的天竺兵,听闻呼喊立刻调转马头,陌刀上的血珠滴落在滩涂,晕开一朵朵暗红的印记。“王正使,有何吩咐?”他勒马驻足,目光扫过那领头战鳄,瞬间明白过来,“这鳞甲有古怪?”

王玄策点头,俯身抓起滩头一块尖锐的石片,缓步走向那纹丝不动的战鳄。或许是青铜哨笛的威慑,战鳄只是微微偏过头,獠牙间还挂着残破的战袍碎片,并未发起攻击。他用石片小心翼翼地撬开翘起的鳞甲,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,暗层中竟嵌着一张折叠整齐的帛纸,边角早已被河水泡得发脆。

“这是……”蒋师仁翻身下马,凑上前细看。王玄策指尖捏住帛纸边缘轻轻展开,只见上面一片空白,唯有在晨光下能隐约看见细密的纹路。他忽然想起怀中的铜佛残核,忙伸手取出——残核上凝结的血渍尚未干透,他将残核轻轻按在帛纸上,暗红色的血珠立刻顺着纹路蔓延开来。

下一瞬,原本空白的帛纸上突然浮现出墨色字迹,竟是一幅详尽的摩揭陀国水道图!山川、渡口、暗流、浅滩标注得一清二楚,连河道中隐藏的礁石位置都精确无误。更令人惊叹的是,墨迹全由《金刚经》经文抄写而成,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的经文环绕着水道,在血迹的映衬下透着诡异的庄严。“是遇血显形的秘墨!”王玄策瞳孔骤缩,“当年文成公主埋下的不仅是哨笛,还有这破局的水道图!”

蒋师仁上前一步,手中陌刀精准地挑起帛纸,生怕指尖的温度损坏了这珍贵的图卷。刀身刚接触帛纸,他便觉一股力道从鳄群方向传来,下意识挥刀格挡——刀气呼啸而出,正震开旁边一条战鳄的巨口。这一击本是本能反应,却让两人同时愣住:那条战鳄的每颗利齿上,竟都穿着一枚青铜卦钱,卦钱边缘还系着极细的丝线,串联成环。

“卦钱上有钱文!”王玄策急声说道。蒋师仁立刻收刀俯身,借着晨光细看,只见每枚卦钱的正反两面都刻着不同的文字与符号,并非寻常的“开元通宝”样式。他逐字辨认,突然倒吸一口凉气:“王正使,这些钱文连起来,是吐蕃残军换装的精确时辰!‘未时三刻,西坡营帐,换天竺甲,伪作溃兵’——他们竟想混在天竺残军里脱身!”

去年使团遇害时,便有吐蕃降兵暗中勾结天竺人,为其引路围堵。王玄策此次借兵,早已暗中留意这支残军的动向,却没想到他们藏得如此之深,竟想借天竺溃兵的幌子逃出生天。他正欲下令封锁西坡营帐,怀中的铜佛残核突然再次发热,碎片从核心处剥落,恰好嵌入最中间那颗青铜卦钱的方孔中。

“嗡——”卦钱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,丝线牵引着所有战鳄齐齐转头。原本横锁河道的鳄阵瞬间变换阵型,三百条战鳄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,尾鳍齐整地拍击水面,朝着南岸的芦苇荡方向推进。那些原本在浅滩挣扎的天竺溃兵,被鳄群的气势所逼,纷纷朝着芦苇荡逃窜——那里正是王玄策与蒋师仁预设的绝地,芦苇深处早已埋好火油与伏兵。

“鳄群在引路!”蒋师仁振奋地挥动陌刀,“这是要将他们赶进咱们的包围圈!”

王玄策凝视着鳄群推进的方向,忽然注意到河心处的水流变得异常湍急,浑浊的水面下似乎有重物在缓缓上浮。“小心!”他话音刚落,七具身着天竺铠甲的尸体便破水而出,直立着浮在水面上,铠甲上的护心镜早已碎裂,露出黑洞洞的腹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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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师仁策马靠近,陌刀刀尖轻轻拨开一具尸体的铠甲,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:尸体的腹腔里根本没有内脏,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泛着冷光的金属零件——曲形弓臂、锋利弩箭、齿轮机关,赫然是唐军当年被天竺人劫掠的“九转连环弩”零件!这种弩箭能连发九矢,射程远超寻常弓弩,当年失窃时曾让朝廷震怒不已,没想到竟被藏在了这里。

“这些零件……”王玄策正欲细看,那些散落在水面的零件突然动了起来。齿轮自动咬合,弓臂相互拼接,弩箭顺着滑轨嵌入箭槽,零件在水流的推动下飞速聚集,竟在河心自行组装成了七架完整的九转连环弩。更令人惊叹的是,弩身相连之处搭起了宽厚的木板,七架弩箭恰好组成一座横跨河道的浮桥,桥板表面刻着一行鎏金古藏文,经蒋师仁辨认,正是文成公主的预言:“鳄齿所向,即敌葬处”。

“好一个鳄齿所向!”王玄策猛地握紧青铜哨笛,笛音再次响起,这次却带着急促的节奏。河心的九转连环弩突然发射,九支弩箭如同流星般划破长空,精准命中芦苇荡中隐藏的吐蕃残军——他们刚换上天竺铠甲,还未来得及混入溃兵队伍,便被弩箭射穿了咽喉。

“吐蕃骑兵听令!沿浮桥冲锋,堵住芦苇荡出口!”蒋师仁高声下令,手中陌刀直指浮桥。一千二百名吐蕃骑士立刻催动战马,马蹄踏在浮桥的木板上,发出沉稳的声响。泥婆罗的七千骑兵则分成两队,沿着水道图标注的浅滩包抄,将天竺溃兵与吐蕃残军彻底困在了芦苇荡中。

王玄策缓步走上浮桥,脚下的木板因承重微微下沉,刻着预言的鎏金文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他低头望向水中的鳄群,那些战鳄正围绕着浮桥游动,铁鳞反射的光芒与弩箭的寒光交织在一起。远处的芦苇荡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与火光,火油被点燃后燃起熊熊烈焰,将天空染成了暗红色——那是复仇的颜色,也是告慰使团二十七位忠魂的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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