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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玄策胃里一阵翻涌,强忍着恶心扫视巨像的千手。那些手掌姿态各异,或结法印,或持法器,却有三十六只手掌里握着活人!他定睛一看,血液瞬间冲上头顶——那都是失踪的大唐使节团成员!译官、侍卫、文书...他们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佛手中,双目无神,嘴唇机械地开合,发出整齐划一的低诵:王大人...来...皈依我佛...得永生...
声音空洞而诡异,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王玄策认识其中一位年轻的书吏,三日前还曾帮他誊写文书,此刻却像提线傀儡般悬在佛掌间,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,嘴角淌着白沫。更恐怖的是,他们每念诵一句,胸口就浮现出淡红色的咒文,与尸毗王像身上的鎏金纹路遥相呼应,仿佛正在被巨像汲取生气。
大人!看佛像肚子!蒋师仁突然大吼,铁链刀指向巨像鼓胀的腹部。王玄策猛地抬头,只见那本该平坦的佛腹竟像孕妇般高高隆起,皮肤般的鎏金表面透明如水晶,里面赫然蜷缩着一个人影!那影子穿着早已褪色的戒日王朝服饰,面容干枯如柴,显然是具干尸,却诡异地保持着生前的姿势——双手紧攥着半块青铜虎符,虎符上的纹路清晰可辨,正是大唐调兵的信物!
戒日王...怎么会在这里?王玄策脑中轰然一响。戒日王是天竺曾经的霸主,数月前突然暴毙,阿罗那顺趁机叛乱夺权。难道戒日王的死并非意外?他死死盯着干尸手中的虎符,那半块虎符与自己怀中的另半块能严丝合缝——这是当年唐太宗赠予戒日王的信物,象征两国邦交,为何会出现在尸毗王像的腹中?
巨像突然发出的声响,阿罗那顺的面孔在金头上扭曲,三十六只手掌中的唐使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,胸口的咒文光芒大盛。王玄策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拽扯着自己的魂魄,仿佛要将他拉向巨像。他猛地咬破舌尖,剧痛让意识清醒几分,同时伸手入怀,掏出那半块虎符——青铜虎符刚一离体,便与巨像腹中的另半块产生共鸣,发出的震鸣。
干尸紧握虎符的手指突然动了!它缓缓抬起头,干枯的眼皮裂开,露出空洞的眼窝,竟直直向王玄策。与此同时,尸毗王像身上的鎏金纹路全部亮起,阿罗那顺的面孔露出癫狂的笑意,三十六只手掌中的唐使同步举起手臂,指向王玄策:献出血肉...献祭虎符...得无量福报...
休想!王玄策怒吼一声,将虎符猛地掷向蒋师仁,带着虎符走!通知吐蕃援军!他同时抽出横刀,刀身在晨光中划出凛冽的弧线,劈向最近的一只佛掌。然而刀锋劈在鎏金手掌上,只发出一声脆响,连道痕迹都没留下,反而震得他虎口发麻。
巨像腹部的干尸突然张开嘴,发出一阵非人的尖啸,虎符在蒋师仁手中剧烈震动,几乎要脱手飞出。王玄策这才惊觉,这尊尸毗王像根本不是佛像,而是阿罗那顺用戒日王的干尸、唐使的生魂以及无数无辜者的心脏炼成的邪器!他以尸毗王的典故为幌子,行邪术祭祀之实,妄图借助戒日王的余威和大唐虎符的气运,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。
大人!它肚子里的干尸在动!蒋师仁大喊,同时用铁链刀缠住虎符,试图抵抗那股吸引力。只见巨像腹部的干尸缓缓抬起握着虎符的手,手臂穿过透明的腹壁伸出,干枯的手指竟隔空抓住了王玄策的衣领!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顺着指尖传来,王玄策感觉自己的生气正被飞速抽走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弛。
他强忍剧痛,另一只手猛地掏出玄奘法师所赠的《心经》残卷。经卷刚一展开,空中便再次浮现出金色的降魔杵虚影,只是比之前黯淡许多。王玄策咬牙将经卷按在干尸的手腕上,金光接触到干尸的刹那,发出的灼烧声。干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,手指猛地松开,缩回巨像腹中。
与此同时,巨像身上的鎏金纹路开始紊乱,阿罗那顺的面孔扭曲得更加狰狞,三十六只手掌中的唐使同时喷出鲜血,胸口的咒文寸寸碎裂。尸毗王像发出的开裂声,腹部的透明腹壁出现蛛网状的裂痕,戒日王的干尸在里面疯狂挣扎,手中的虎符爆发出刺眼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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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走!这东西要炸了!王玄策一把抓住蒋师仁,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向地窟边缘。身后的尸毗王像轰然炸裂,鎏金碎片、干尸残骸、优昙花和唐使的尸体漫天飞舞,一股巨大的气浪将他们掀翻在地。尘埃落定之时,王玄策挣扎着抬头,只见地窟中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,坑底散落着烧焦的佛牙和破碎的虎符——那半块属于戒日王的虎符,已在爆炸中化为齑粉。
蒋师仁咳着血爬起来,将怀中完好的半块虎符递给王玄策。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惊骇。远处传来马蹄声,是吐蕃援军赶到的信号。王玄策握紧虎符,望向东方——长安的方向。阿罗那顺的邪术虽暂被挫败,但这尊诡异的尸毗王像,以及戒日王死亡的真相,都预示着这场天竺之行,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。而那些被禁锢在佛手中的唐使亡魂,此刻是否已得到解脱?他不敢深想,只能将横刀插入地面,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。血与火的征途,还在继续。
第五节 佛血破障
尸毗王像炸裂的气浪掀飞碎石时,蒋师仁踉跄着撞向石壁,怀中的铜佛落地。那尊玄奘所赠的铜佛本就有裂痕,此刻经不住撞击,佛身轰然碎成数瓣。王玄策瞳孔骤缩——佛腔之内竟藏着个三寸见方的紫金钵盂,盂身刻满细小的梵文,在硝烟弥漫的地窟中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用这个!蒋师仁嘶声大喊,不顾手臂伤口涌出的鲜血,一把将钵盂推向王玄策。就在触碰到钵盂的瞬间,四周残存的唐使亡魂突然发出刺耳尖啸,半透明的身影如被无形漩涡吸引,化作缕缕青光飞向钵盂。王玄策只觉掌心一沉,钵盂表面的梵文亮起金光,那些挣扎的魂魄竟被尽数吸入盂中,化作点点荧光在里面沉浮。
这是...拘魂钵?王玄策震惊不已。玄奘法师从未提及此物,难道早已知晓天竺有此邪术?他话音未落,钵盂底部突然轻响,暗格弹开,一枚鸽卵大小的晶莹舍利子从中滚出。舍利子通体乳白,内蕴金色纹路,正是玄奘从那烂陀寺取回的佛骨真身,传说中能镇伏一切邪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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