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禹小说

第13章 正午的刀锋（第2页）

正午的太阳高悬天际，毫无遮拦地倾泻着炽烈的光与热，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蒸腾。然而，这光带来的并非生机，而是将地狱的景象纤毫毕现地铺陈开来。

梅州市五华县，这座曾经烟火气十足的小城，此刻已彻底沦为巨大的停尸场与废墟。

街道两旁，商铺的招牌大多歪斜、破碎，玻璃橱窗无一完好，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，凝视着这条死亡之路。人行道上，废弃的汽车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，或被掀翻，或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，锈迹和干涸的深褐色血迹是它们共同的涂装。垃圾、碎玻璃、腐烂的衣物、辨不清原貌的生活用品……铺满了路面。

最触目惊心的，是那些尸体。

它们早已不再是完整的“人形”。残缺的肢体、暴露在外的森森白骨、风干发黑的皮肉组织……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，散落在路边、车底、花坛里。苍蝇如同黑色的云团，在腐肉上空嗡嗡盘旋，贪婪地享用着这场永不散席的盛宴。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臭，混合着垃圾发酵、建筑物燃烧后的焦糊味，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具有实质冲击力的恶臭，如同粘稠的液体，无孔不入地钻进车厢。即使隔着活性炭过滤口罩，那股深入骨髓的腐烂气息依旧顽强地渗透进来，刺激着鼻腔和喉咙。

“呃……”李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她死死捂住口罩，强忍着呕吐的冲动，脸色在口罩下变得惨白。

“习惯它。”李峰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，冷静得近乎残酷，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
他的目光锐利如鹰，透过防弹玻璃扫视着前方。街道上，并非空无一人。

丧尸。

它们在正午的烈日下活动着，但动作却像被按下了慢放键，僵硬、迟缓、笨拙。它们拖着脚步，在街道中央、废弃车辆之间、商铺门口漫无目的地游荡。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特有的灰败或青紫色，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。大部分衣衫褴褛，有的甚至赤身裸体，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溃烂的伤口和干涸的血痂。空洞的眼窝或浑浊泛白的眼珠茫然地转动着，对光线似乎毫无反应。

一只穿着破烂保安制服的丧尸，正用额头一下、一下，缓慢而执着地撞击着一辆侧翻的公交车车门，发出沉闷的“咚…咚…”声。另一只下半身被压在倒塌广告牌下的女丧尸，徒劳地伸着枯爪般的手，朝着天空抓挠。几只丧尸聚集在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旁，动作迟钝地撕扯着所剩无几的皮肉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。

它们对引擎的轰鸣和车辆的出现反应极其迟钝。汉兰达从几只蹒跚的丧尸旁边驶过，最近的距离不过两三米，它们也只是茫然地转动头颅，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“嗬嗬”声，随即又继续着它们迟缓的“旅程”。

“正午，阳光直射，紫外线最强，加上高温……它们体内的病毒活性似乎被抑制了，神经传导也变得异常缓慢。”李娜强迫自己观察着，医科生的本能让她试图分析，“就像……冷血动物在低温环境下的僵直。”

“弱点。”李峰言简意赅，方向盘在他手中稳如磐石。他选择的行进路线尽量避开大规模的尸群，利用废弃车辆的残骸作为掩体，车速保持在四十码左右，既不会慢到被包围，也不会快到发出巨大噪音惊动远处可能存在的危险。

车轮碾过一滩深褐色的、粘稠的污迹，溅起几滴恶臭的液体。李娜扭过头，不忍再看。六十一天前，这里还是她熟悉的街道，有早餐铺的烟火气，有学生的嬉闹声，有车水马龙的喧嚣。如今，只剩下死亡、腐烂和无尽的寂静。一种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荒凉感攫住了她。

李峰的目光扫过后视镜，镜中映出李娜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低垂的眼帘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将油门稍稍踩深了一点。黑色的汉兰达如同一道沉默的阴影，在破败的街道上快速穿行，驶向此行的第一个目标——五华县公安局。

***

县公安局的轮廓出现在街道尽头。

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威严的地方，此刻却如同被暴力撕碎的堡垒。高大的电动伸缩门被撞得扭曲变形，歪斜地敞开着，露出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。几辆蓝白涂装的警车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纠缠在一起——一辆SUV警车头朝下栽进了值班室的窗户，玻璃粉碎；另一辆轿车警车则被拦腰撞在门柱上，车身严重变形；还有一辆侧翻在地，车轮兀自空转。

血迹，早已干涸发黑，如同泼墨般涂抹在警车车身、破碎的玻璃和地面上。几具穿着警服的尸体散落在周围，有的肢体残缺，有的姿势扭曲，显然在灾难爆发时经历了惨烈的搏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