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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齐王季容胸怀天下,秉性仁德,勤政爱民,即便是生在乱世,也有望成为中兴之主。”言至此,郑国侯无极蓦地一笑,他本生得一张当世少有的俊美之貌,此下展颜,却平添一丝殊艳。他沉沉道:“只可惜,他遇上的,是寡人。”
众人皆晓,齐王失国,并非国君无能,乃是因为天下大势所趋,分裂在所难免。然而,依郑侯所言,齐国之灭,非是时运不济,亦和他人无关。
季容之亡,皆因无极一人尔。
僧人抿唇而笑:“郑侯确不愧为中州霸主,确实自负过人。”
郑侯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半分不豫,他坐在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张椅子上,在一片幽蓝的明火之中,仿佛要和背后黑色的长影融作一处。漆黑如夜的双眸目视着前头,却好似看着很远的地方,短暂的寂静之后,低沉而悠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:
“元熹三十一年,是季容执政以来,最好的一年……”
时间如白驹过隙,距齐王带回少年,已经过去了三载。
元熹三十一年,可说是季容掌国以来,最为顺遂的一年。这年下来,举国并未发生任何严重的天灾人祸,今年雨量丰沛,粮食丰收,是鲜有的国泰民安。
六月,齐国举行大祭。
祭天乃举国之大事,历代王中,便属季容最为重视。祭祀前半月,季容便日日茹素,到了大祭当天,齐王脱下华服,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祭服,于烈日之下,捧着雉尾一步步踩着石阶,登上鹿台。之后,季容亲手杀一牛,将血放尽,然后向东跪拜,默念祝祷之词。
季容向天所求,无非八个字:天下大治,物阜民安。年年如此。
祭祀大典繁复冗长,若照过往来看,必要折腾上一整天,可今年太子和弼已年满十二,可代王父主持典礼,故此,比起往年,算是轻松不少。
齐王季容贵为一国之君,却十分克己慎微,在位三十年来,从不做一件出格之事。此外,季容不好美人,为君至今,后宫里只王后一人,和两个分别来自晋国和楚国的侧夫人。王后是已故太后的亲侄女,和季容乃是少年夫妻,伉俪情深。然而,季容子息十分凋零,今膝下不过一个王后所出的太子和弼,好在太子和弼聪慧听话,素不曾令王父失望过。
因先王辛夷宠幸繇奴,挥霍国库,以至于国库虚空。故此,季容素来节俭,不喜排场,传说齐王身上的锦袍,穿十年而不换,宫中用度亦是历代诸王中最少的。一年里最为铺张的时候,也仅是在祭祀之后,于金麟殿宴请各方诸侯重臣。
金麟殿是整个齐宫中,最为华美的宫殿,但凡国宴或是其他大典,皆在此处设宴。有传,金麟殿是由春君苏阖于千年前所打造,殿里的一砖一瓦尽由玉石堆砌,墙上雕刻的百兽栩栩如生,绮丽之至,便是当今最手巧的工匠,也难以复制。
王座上,齐王季容头戴冠冕,身着缂丝玄色帝袍,极是隆重。齐王身材高而清癯,气质清涟,乍看之下,不似万民之君,倒更像清雅之士。今儿宴上,他与众诸侯公子推杯换盏,难得神采奕奕,不若平日拘谨,看着仿佛年少了十几岁。闵后坐在季容下首处,她端庄素雅,沉静秀美,时而与太子和弼说话,时而含笑看着王上。
“王上,”内侍走到齐王身边,“吉时将近,可要现在开场?”
季容面上微带醺意,却仍是清醒的。他微一颔首:“传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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