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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见他发蒙,又好笑,“是不是后悔送我这一程了?”
他轻蔑地斜她一眼,“我做事从不后悔。”
“你要记住你这话。”
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,船猛一晃,她撞在阑干上。时修眼疾手快地抚住她,感到她颤抖得厉害,便趁机嘲笑,“您也太不济了,阑干这样高,栽不下去的!”
西屏少见没还嘴,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水面,只觉悚然。他见她吓得脸也白了,不敢再调侃,忙扶她进舱,急去给她倒茶,“您怕水?”
她吃了茶,好一会才缓过来,不好意思地点点头,“从小没少坐船,还是怕,没想到吧?”
“那您还坐船?”
“水路好走嚜。”
何况水路近,次日傍晚,船就到了泰兴县码头,姜家打发了马车来接,为首的于妈妈正是如眉她娘,一见西屏下船,就迎上前来,一头哭,一头问如眉的事,仿佛是问责。
南台忙上前解说:“于妈妈,谁也料不到会出这种事,你要是先能想到,当初也不会放如眉到江都县去了,你说是不是道理?”
那于妈妈拭了泪,瞅他一眼,“三爷去一趟江都,也学得能说会道起来了。”
又变成西屏替他解围,“于妈妈,三爷是仵作,死人的事他最有资格说道,如何说不得?”说话间脸色微冷,“如眉的死江都那边查得清清楚楚,凶手也抓着了,原是苏州人氏,是苏州府台宁大人的女婿,现今给苏州府衙押回苏州去了,您老要喊冤,向那宁大人喊,我想要比对着喊管用得多,您说呢?”
冷不防给她抢白两句,于妈妈收起眼泪,脸上不由得有两分吃惊和难堪。听说她那亲戚姚家正是扬州府府台,难怪走一趟亲戚回来,不再似往前那般谨小慎微的态度,想必是仗着有了靠山。
一头寻思,一头看见时修,忙去和时修福身,“这位想就是小姚二爷吧?”
西屏也敛了那两分冷硬态度,和她说:“可不就是他,姐夫有公事派他到泰兴来,顺道打发他送我和三叔。”回头笑瞥下时修,“给他住的屋子打扫出来了么?要挨着我的屋子近点,姐姐叫我看着他,不许他外头胡兴乱作。”
时修心里暗暗高兴了一下,只听于妈妈点头道:“昨日就收拾出来了,小姚二爷头回到咱们家,哪敢怠慢,出门时老爷太太还在家忙着预备席面,要给小姚二爷接风呢。”
西屏要时修红药和她一辆马车,三人坐定,见还未进城就有繁华街市,夕阳之下,人流匆匆,都忙着赶回家。进城后愈发荣盛,商家比邻,楼宇鳞次,好几处酒楼银楼布楼外挂着“姜”姓的牌子,都是他们姜家的产业。
红药道:“姨太太府上果然是富商,到处都有您家的铺子。”
“这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产业,要紧赚钱的,是从苏州南京等地贩大量的丝绸瓷器到西洋那边去。”
这些买卖都少不得要和朝廷打交道,难怪时修及至姜家,那姜老爷的态度待他虽敬重,却不至于过分巴结奉承,想必比他们姚家官大的,也结交了不少。
姜老爷名姜辛,虽四十多岁的年纪,却保养得十分得当,身材既未发福,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皱纹,只有些笑纹,眼睛里常年布着两条红血丝,人中上的一字胡板正得像是贴上去的,底下那两片薄唇从不大张大合,但笑起来时仍能看见两颗虎牙,令他多了丝孩子气的可宽恕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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