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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如墨,亚历山大港外的海面上略显平静,只有海风拂过时偶尔掀起的波涛声,在耳畔低语,仿佛在诉说这港口数百年来的兴衰与争端。龙飞立于码头边一块嶙峋的黑石上,身披黑色斗篷,面容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坚毅而深邃。他目光遥望远处的海平线,心中却始终挥之不去方才与菲利普爵士、卡特琳娜争论的种种言辞。君主立宪、自由邦联,这些陌生的词汇如同一块块顽石,压在他心头,让他忍不住去思索大满帝国的未来,以及自身肩负的海皇使命,究竟该如何与这天下大势相合。
卡特琳娜站在不远处,手按弯刀,红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。她未再多言,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龙飞的背影,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。方才的争执虽已暂止,但她心知,这位来自东方的大满都司,远非表面上那般简单。他既非纯粹的武夫,亦非只知权谋的官僚,而是有着更深远的志向——这一点,恰恰令她既欣赏又警惕。她轻哼一声,低声自语道:“龙飞,你究竟想做什么?若真能一统四海,是否真会如你所言,带来和平?”她的声音被海风吹散,无人应答。
菲利普爵士此刻已带着几名随从先行告辞,他言辞间虽仍保持着贵族的礼节,但语气中的失望却难以掩饰。临行前,他深深地看了龙飞一眼,低声道:“龙都司,红海之局既已暂稳,在下便不再叨扰。此番虽未能达成所愿,然英吉利保皇党之志,绝不会就此消散。他日若有缘再会,望你我还能并肩而战。”言罢,他转身离去,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,似带着未尽的遗憾,踏上了另一条未知的道路。
龙飞并未挽留,他知晓菲利普此行,志在复辟,而自己所谋,远非一国一地之得失。他微微叹息,转身对身旁亲兵低声道:“传令下去,命水师加强港口巡防,务必查清奥斯曼帕夏所言的可疑船只来路。若有异动,即刻来报。”亲兵领命而去,龙飞则独自伫立片刻,目光再度投向远方,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。覆海会的暗手未除,红海之局看似暂稳,实则暗流涌动。更何况,方才菲利普所言的“新思想”,虽未能即刻改变什么,却如一粒种子,悄然种在了他心底。
不多时,一艘快船自港口外驶来,船头立着一名身着奥斯曼风格长袍的使者,朝龙飞遥遥拱手,呼道:“龙都司,帕夏大人有请!城外船只已查明踪迹,似与覆海会有涉,帕夏大人请大人速往商议!”龙飞闻言,微微点头,朝卡特琳娜一瞥,沉声道:“卡船主,可愿同往一探究竟?”卡特琳娜冷笑一声,弯刀一扬,答道:“龙都司既开口,我自无推辞之理。走罢,瞧瞧这覆海会,又在玩什么把戏!”二人遂登上快船,随那使者直奔城外而去。
然而,此番探查并未如预想那般顺利。覆海会之人狡诈异常,那些可疑船只早在龙飞与卡特琳娜赶到时,便已销声匿迹,仅留下几片残破的船板与些许散乱的货物,似在无声地嘲弄他们的徒劳。卡特琳娜咬牙冷哼,刀锋一划,将一块船板劈成两半,恨声道:“这些鼠辈,躲得倒快!龙都司,依我看,红海之局已无可为,我等迟早要换个法子,直接杀上他们的老巢!”龙飞却未接口,只是默默蹲下身,拾起一块船板上残留的布条,目光微凝。这布条上隐约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,仿佛曾在何处见过——他心头一震,猛然忆起,此气息与多年前玄洋子提及的某些禁忌之物,颇有几分相似。难道覆海会背后,竟还藏着更深的秘密?
他正欲深思,忽觉怀中“海龙佩”微微一颤,发出一阵微弱的热流,直透心脉。龙飞心头一凛,知晓此佩乃海皇传承之物,唯有遇上与海皇使命相关之事,方会生出感应。此刻异动,是否在示警,他不得而知,但却令他更加确信,覆海会所谋,绝非单纯的权财之争,其背后,或许牵涉到更为古老而禁忌的力量。他将布条收入怀中,沉声道:“卡船主,此事暂且按下。覆海会狡诈,我等不可急于求成。红海虽暂稳,但你我目标未变,他日若有机缘,定要将其连根拔起!”卡特琳娜虽不甘心,却也知龙飞所言不无道理,只得冷哼一声,暂息怒火。
数日之后,红海之局略显平静,龙飞暂别卡特琳娜,率麾下水师返回位于中东的一处大满帝国驻港。这港口名为“红霞港”,乃是大满水师在红海的重要据点,港内船坞林立,旌旗飘扬,百余艘战船整齐停泊,显出一派森严气象。龙飞踏上旗舰“镇海号”甲板,迎面一阵海风扑来,裹挟着远方沙漠的气息,让他心头稍稍一松。这些时日奔波,虽挫败了覆海会部分图谋,然“运河计划”因各方矛盾而未能成行,菲利普爵士亦已失望而去,红海之局,仍是扑朔迷离。他正欲下令船队休整,忽见一名亲兵快步而来,手持一封来自东方的密信,低声禀道:“都司大人,东方急报!自远东传来消息,似与大满帝国颇有关联,属下不敢擅专,请大人速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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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飞接过信笺,拆开一看,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。这密信来自苏樱的“听潮阁”,信中言及,近日远东商道传回消息,泰西诸国之一的英吉利,竟因内乱而处死了其国王,废除君主之制,建立所谓“共和”政体。此事震动泰西诸国,连带着一些“新思想”,诸如“民权”“平等”之类的理念,也随着商贾海员,零星传入远东,甚至已在大满帝国京城中,引起少数开明士大夫与宗室的私下议论。信末,苏樱以她惯有的冷静笔触写道:“此等思想,若在泰西或可立足,然于大满,却如逆水行舟,恐将掀起不小波澜。龙郎若有心,不妨留意其影响,未来朝中局势,或因此而变。”
龙飞读罢,手中信笺微微一紧,心中波澜再起。他自幼长于海边,后拜入玄洋子门下,又入仕大满水师,多年来所见所闻,皆是以皇权为尊,以等级为序的天下格局。然菲利普爵士所言之“君主立宪”,以及此刻信中所提“共和”之制,却如一柄柄利刃,刺破了他过往对“治国”之道的认知。大满帝国看似四海称雄,实则内忧外患交织,若这些“新思想”真能在朝中发酵,是否会动摇根基?又是否真如苏樱所言,掀起波澜?
他负手立于甲板之上,目光遥望东方,耳边仿佛又回响起菲利普爵士离去前的叹息:“天下大势,终归要变,若无变通之法,恐将为大势所弃。”此言虽是彼时所论,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。龙飞心知,红海之局虽暂告一段落,但这些自泰西传来的“新思想”,却如一颗火种,虽微弱,却足以燎原。未来大满帝国,若真因这些思想而生出变故,他又该如何自处?海皇使命,是否真能容得下这天下格局之变?
更令他心生忧虑的是,承泽身在京城,处境本已艰难,他对这些“新思想”又会持何种态度?是如苏樱信中所言,谨慎观望,还是会因其改革之志,而主动接纳?龙飞脑海中浮现出承泽那张温和却深藏谋略的面容,心中隐隐不安。若承泽果真因这些思想而卷入朝中更深的争端,自己身在海外,又该如何相助?
夜色渐深,红霞港上灯火点点,海风越发寒冽。龙飞将信笺收入怀中,转身步入舱内,沉声道:“来人,传令下去,船队稍作休整,三日后启程返回马六甲。另命人速回听潮阁,告小姐,就言我已知晓此事,后续若有新讯,望即刻转达!”亲兵领命而去,龙飞却并未就此歇息,而是独自立于舱窗之前,目光穿过茫茫夜色,似在寻找那遥远东方的答案。
他知晓,此番“新思想”的传入,不过是大满帝国未来变局的前兆。而自己身负海皇使命,肩担四海和平之志,未来道路,只会愈发艰难。覆海会的暗手未除,红海之局未定,而东方传来的消息,又如一记闷雷,悄然炸响。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“海龙佩”,佩身隐隐泛着幽光,似也在低语着某种未知的预言。龙飞心头微动,暗道:“天下之变,果真已近在眼前。承泽,京城之中,你可还安好?若这‘新思想’果真发酵,我等又该如何应对?”
舱外,海浪声声,似在低吟一曲未尽的悲歌。而东方天际,一抹微光悄然泛起,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浪,即将席卷而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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