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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三刻,更夫的梆子声穿过槐安巷,当铺方向忽然腾起醒魂草灯的光,映得磷粉更亮。老王望着引魂幡的“冤”字,忽然笑了,烟袋锅子敲在幡面上:“大人您瞧,这‘冤’字底下的‘兔’,今儿个成了‘免’——免的是死人的冤,不免的是活人的罪。”他忽然指了指天上的弯月,“月亮照在磷粉上,像不像咱提刑司的残牌?断了角,却把光,全照在活鬼的脊梁骨上。”
张小帅望着后宅天井的磷粉脚印,从滑索起点,到水井,再到西厢房窗台,连成个闭合的圆——像极了父亲卷宗里画的“獬豸困鬼阵”。纸扎长舌忽然“啪”地甩在圆心上,舌尖的荧光粉溅起,在青砖上显出个“明”字——明是光明,是困在阵里的活鬼,终将在这光里,看清自己踩过的、孩子的骨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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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仵作,”他忽然望向老槐树的断角,那里的醒魂草花在磷粉光里轻轻摇晃,“等天亮了,把这磷粉脚印拓下来,贴在顺天府衙门前——让百姓瞧瞧,他们怕了七年的‘鬼’,到底长什么样。”验骨刀敲了敲火漆腰牌,“再把卢九的口供刻在滑索麻绳上,挂在当铺门口——就说‘鬼债已清,活鬼归案’。”
夜风裹着哨音,吹过凶宅的飞檐,老槐树的断角处,醒魂草花终于绽开——淡紫色的花瓣,像极了母亲银簪上的缠枝莲,更像父亲残牌断角处,永远温热的、未凉的血。而卢九此刻瘫坐在磷粉圈里,盯着自己鞋底的“钱”字,忽然想起货郎的哨子——那声细弱的“呜——”,不是鬼哭,是活人留在世间的、未说完的控诉。
当第一本“药银”账本摊开在验骨台,当第一笔鬼债在磷粉光里勾销,这人间的“鬼蜮”,终于露出了它最脆弱的破绽——原来鬼火不是鬼,是磷粉;鬼哭不是哭,是哨音;而最可怕的鬼,从来不是飘着的白影,是藏在官服里的、拨弄算盘的、用别人的命换钱的活人。但他们不知道,这世上总有一群人,愿意披上鬼皮,吹响鬼哨,在磷粉的幽蓝里,替死人走出一条路,让活鬼,再也无处可逃。
狸花猫忽然跳上张小帅肩头,爪子拍打着他腰间的残牌断角,磷粉簌簌落下,在他脚边,拼成个“安”字——安是安宁,是死人的安宁,是这凶宅天井里,终于能在磷粉与哨音里,降临的安宁。而王典史此刻正躲在顺天府衙后堂,听着远处的动静,盯着自己掌心的磷粉印——那抹幽蓝,像极了七年前他亲手种下的罪孽,此刻正顺着他的血管,一点点爬向心脏,在他惊恐的瞳孔里,映出个越来越清晰的字:
“结。”
结是终结,是鬼债的终结,是所有罪孽的终结。当第一缕晨光爬上老槐树的断角,当第一朵醒魂草花沾着磷粉的残光,这用七年光阴织就的“凶宅秘录”,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——不是靠完整的证据链,不是靠华丽的破局,而是靠每一个被捡起的哨子,每一粒会发光的磷粉,每一个愿意蹲在黑暗里,用鬼的招儿,换人间公道的人。
雪粒子忽然停了,初阳从凶宅飞檐后探出头,照在引魂幡的“冤”字上——磷粉渐渐褪色,却在幡面留下个淡淡的“白”字。白是清白,是死人的清白,是提刑司的人,用断角獬豸的光,在这吃人的世道里,硬生生洗出的、一片干干净净的、属于公道的白。
而那具躺在验骨台上的货郎骸骨,此刻腕间的哨子,正随着初阳的光,轻轻颤动——哨缝里的磷粉,渐渐析出“生”字。生是重生,是冤魂的重生,是这人间,终于能在鬼火熄灭后,迎来的、带着醒魂草香的,新生。
《尸语者手记·凶宅秘录》
第六章:黑白无常夜游记(终章)
黑影落在西厢房窗台,竹篓底的镜花粉簌簌落在磷粉线上,幽蓝与银白相撞,腾起细不可闻的“滋滋”响。那人从篓里摸出枚铜哨,哨身刻着的“钱”字烙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,刚凑到唇边,老槐树桠间忽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——老王的哭丧棒敲断枯枝,白绫裹着的高帽坠入月光,帽檐“一见生财”四字被磷粉染成青白,尾缀的骷髅流苏晃出细碎的光。
“兄——弟——”老王捏着嗓子,声音从喉间挤出来,像破风箱扯动的呼噜声,尾音拖得极长,惊得檐角积雪扑簌簌落下,“地——府——业——务——扩——张——啦——”他晃了晃哭丧棒,棒头缠着的时辰铃碎块叮当作响,铃声里混着醒魂草的苦香,竟与货郎骸骨腕间的勒痕,在月光下拼成个“债”字。
黑影猛地转身,铜哨掉在窗台上,滚进磷粉堆里,立刻显出个歪斜的“吹”字——吹的不是鬼哨,是活人罪孽的号角。大牛攥着引魂幡从照壁后冲出,幡面“往生”二字被他跑带起的风扯得猎猎作响,却在磷粉光芒里,显露出底下用丹蔻写的“冤”字——那是张小帅母亲临终将指甲掐进幡面,留下的血痕。
“别——别过来!”黑影踉跄后退,后背撞上窗台的稻草堆,篓里滚出的镜花粉罐摔碎在地,甜腥的气味混着磷粉的冷意,在夜色里织成网。借着月光,可见那人皂靴边缘沾着的火漆印,正是王典史轿夫的标记——周八,那个总在深夜用滑索运尸的“鬼脚七”。
老王忽然从树桠跃下,白绫在身后甩出个半圆,磷粉落在周八肩头,竟将他的影子,映成了当年被他拖走的童工模样——光着脚,腕间缠着没解开的麻绳,脚底的磷矿粉,在窗台上踩出细碎的“冤”字。“周兄弟,”他的声音忽然恢复沙哑,烟袋锅子敲在铜哨上,火星溅进磷粉,腾起淡紫的烟,“七年前你用这哨子骗孩子‘吃糖瓜’,如今该尝尝,磷粉沾血的滋味了。”
周八盯着地上的磷粉烟,忽然想起货郎临终前的眼神——那孩子攥着半块糖瓜,糖纸上还沾着他的血,却对着他笑,说“叔叔,糖甜”。此刻磷粉烟里浮现的,不是鬼,是无数个这样的孩子,举着缺角的哨子,鞋底的磷矿粉,在他心里踩出密密麻麻的“悔”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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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、我也是被逼的!”他忽然跪地,膝盖压碎窗台上的磷粉圈,竟在青砖上显出个“囚”字,“赵同知说,只要扮鬼逼走住户,凶宅的田契就归我们……”他忽然指着西厢房暗处,稻草堆里露出的半本账册,封皮的“钱”字火漆,在磷粉光里裂成碎片,“账册里记着所有‘药引’的生辰八字,还有王典史的分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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