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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哨音与契痕(终章)
子时的月光从老槐树桠间漏下,在院角滑索的麻绳上镀了层银边——竹片搭的滑轮还在轻轻转动,发出“吱呀”声,像极了百姓口中“白影”飘过的“风声”。大牛攥着引魂幡的手忽然指向滑索,幡面上的“归”字荧光,恰好映在麻绳结节处,“头儿,昨儿您说的‘白影’,是不是就靠这玩意儿?把白布往身上一披,借着滑索‘飞’过去,可不就像鬼飘?”
张小帅摸着滑索的麻绳,指尖触到浸了桐油的布片——不是鬼衣,是王典史轿夫的号衣残片,“七年前赵贪廉的小妾‘暴毙’,就是被人用这滑索‘送’到西厢房房顶,白布蒙头,脚不沾地,可不就成了‘没脸鬼’。”验骨刀尖挑起滑轮竹片,缝隙里嵌着的丹砂颗粒,与后宅水井捞出的银簪断口,竟是同一种。
老王忽然摇响哭丧棒的铜铃,铃声惊飞滑索上的夜鹭,麻绳剧烈晃动,竟抖落几片碎瓷——人面瓷片的眼窝孔里,凝着磷粉与火漆的混合物,正是当铺朝奉用来“扮鬼”的道具。“大人您瞧,”他指着滑索尽头的西厢房瓦当,“瓦缝里的白布纤维,跟绸缎庄掌柜被扯碎的寿衣,是同个织坊的料子——当年他们用这滑索运尸,再把白布撕成条,挂在树桠上装‘鬼手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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狸花猫忽然跳上滑轮,爪子扒拉着竹片,竟扯下块缠着麻绳的人皮残片——边缘的锯齿状伤口,与货郎骸骨腕间的铃铛勒痕一致。“喵——”它忽然扑向滑索的麻绳结节,那里缠着根靛青丝带,正是母亲陪嫁木箱上的饰物,“当年母亲被锁在后宅,就是看着这滑索上的‘白影’,才把银簪断口刻成‘醒’字。”张小帅忽然指了指丝带上的血渍,“这血,是父亲被拖去丹炉时,蹭在麻绳上的。”
大牛忽然想起百姓的传言:“凶宅每到子时,就有‘白影’从树上‘飘’进西厢房——敢情儿是这帮孙子,用滑索扮鬼,逼走买房的人!”他忽然举起“鬼面盾”,盾牌边缘的荧光粉,此刻在滑索麻绳上,显出个“骗”字——骗的是人心,是百姓的胆,是让凶宅变成“鬼蜮”的局。
“可不是么。”张小帅摸出从滑索滑轮里抠出的铜钉,钉头刻着“赵”字,正是赵贪廉府里的匠作标记,“滑索的麻绳浸过‘镜花粉’,随风飘时带起甜腥,百姓闻着就犯迷糊,再看见‘白影’晃荡,可不就当是鬼来了?”他忽然将铜钉按在滑索结节处,“当年赵贪廉用这滑索运‘药引’,王典史接手后,就用来‘驱客’——滑索的每道绳结,都沾着人血。”
老王忽然将烟袋锅子敲在滑索麻绳上,火星溅进桐油布片,腾起的烟里,竟浮现出赵贪廉小妾的轮廓——光着脚,腕间系着没解开的麻绳,正是被滑索拖行时的模样。“大人,”他忽然指了指滑索通向的西厢房窗台,“窗台下的稻草堆,当年可是藏着‘药引’名册的——他们扮鬼,就是怕人翻稻草,摸到名册。”
子时的风忽然变急,滑索麻绳被吹得“嗡嗡”响,竟与货郎的竹哨余音共振,在天井里织成张透明的网,网眼里映出当年的场景:轿夫们披着白布,借着滑索“飞”过房顶,脚下的稻草堆里,藏着刚运来的“药引”骸骨,腕间的铃铛,被麻绳勒进皮肉,发出细碎的、像鬼哭一样的响。
“大牛,”张小帅忽然指向顺天府衙方向,滑索的麻绳延伸线,恰好对着王典史的后宅,“把这滑索拆了,麻绳泡进修魂草水——让它尝尝,当年‘药引’孩子的痛。”验骨刀割开麻绳结节,靛青丝带飘落,却在落地时,被荧光粉映成“冤”字,“再把滑轮竹片摆在公堂,让百姓瞧瞧,他们怕的‘鬼’,不过是活人用麻绳和白布,编出来的、吃人的谎。”
大牛攥着麻绳点头,绳子上的桐油味混着醒魂草香,在夜色里飘成箭头:“头儿放心!俺把滑索挂在当铺门口,就说‘提刑司拆鬼桥,冤魂归阳道’——当年他们用滑索送鬼,如今咱们用滑索送‘活鬼’上路!”
老王忽然揭开白无常面具,露出底下刻着“冤”字的獬豸纹木牌:“大人,这滑索的每根麻绳,都该缠在王典史的脖子上——让他尝尝,被自己造的‘鬼’,勒住咽喉的滋味。”他忽然指了指滑索尽头的老槐树,树桠间的“冤”字灯笼,此刻被风吹成“完”字——完是完结,是“齿轮计划”的完结,是所有靠滑索扮鬼的活鬼,终将完结的宿命。
夜风裹着哨音与滑索的“吱呀”声,吹过凶宅的飞檐,老槐树的断角处,醒魂草花在月光里轻轻绽开——淡紫色的花瓣,像极了母亲绣在丝带上的莲,更像父亲残牌断角处,永远温热的、未凉的血。而张小帅望着手里的靛青丝带,忽然笑了——丝带的“冤”字,此刻被荧光粉映成“愿”字:愿是愿力,是货郎的愿,是绸庄掌柜的愿,是所有被滑索“送”向鬼蜮的魂,终于能在提刑司的光里,说出的、那个简单的愿:
“愿这人间,再无滑索,再无白影,再无借着鬼名,行恶的人。”
当第一根麻绳被泡进修魂草水,当第一片滑轮竹片摆在公堂,这用谎言和鲜血织成的“鬼蜮”,就已彻底崩塌——不是靠更阴森的“无常”扮相,而是靠每一段被拆开的麻绳,每一片被审视的竹片,每一个愿意蹲下身,在滑索结节里,找出人血与真相的提刑司人。
狸花猫忽然跳上张小帅肩头,爪子拍打着他腰间的残牌断角,荧光粉簌簌落下,在他脚边,拼成个“明”字——明是光明,是滑索阴影里的光明,是所有被掩盖的罪孽,终于在麻绳断裂的刹那,照进来的光明。而王典史此刻正躲在顺天府衙后堂,听着滑索被拆解的“吱呀”声,盯着自己腕间的獬豸刺青——那道当年被张正明划伤的疤,此刻竟在月光里,渐渐变成滑索的麻绳,一圈圈,勒向他的咽喉,带着无数个冤魂的低语:
“你瞧啊,这不是鬼的索命绳,是活人的公道绳,是你当年亲手编的、如今该你自己,一点点吞下的、罪孽的绳。”
雪粒子忽然落了下来,打在滑索的竹片上,将“骗”字残痕,冲成“谝”字——谝是谝言,是谎言,是终将被拆穿的、活鬼的谝言。而张小帅望着老槐树断角处的醒魂草花,忽然想起母亲的话:“鬼不可怕,怕的是人心比鬼恶;光不用找,只要有人敢拆了鬼的桥,光,就会自己,从断口处,涌进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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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啊,滑索断了,鬼桥塌了,可提刑司的人还在——他们是拆桥的人,是拾光的人,是哪怕断角也要站在凶宅天井里,告诉所有人“鬼是人造的,公道,也是人找的”的人。而那具躺在验骨台上的绸庄掌柜骸骨,此刻指节正对着滑索的方向,腕间的绳结,在醒魂草灯的照映下,终于松开了最后一道扣——不是鬼的解脱,是人的重生,是这人间,终于肯在滑索断裂的声响里,睁开眼,看见真相的、重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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