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梆子敲过五更,晨光初绽。张小帅望着纸人脸上的金箔——不知何时,金箔边缘翘起的地方,竟用指甲刻了个“张”字,笔画里嵌着窑厂的细沙,像极了他父亲的笔迹。他忽然想起父亲教他验尸时说的话:“死人不会说话,但他们的骨头、伤口、甚至藏在棺木里的一片纸,都会替他们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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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他弯腰捡起老掌柜磕在墙缝里的烟袋锅子,对着晨光吹了吹——烟油味混着朱砂味,竟在地上落出个“冤”字。停尸间的门“吱呀”开了条缝,第一缕阳光穿过纸人眼窝的空洞,在“冤”字上投出个“人”字——撇是獬豸断角,捺是齿轮裂痕,中间的竖,是千万个像他父亲那样的人,用脊梁撑起的、不让鬼蜮横行的天。
老王忽然将烟袋锅子塞进他手里,烟杆上刻着“提刑司王”的旧铭:“大人,当年您父亲救过我一命,如今这把老骨头,就跟着您再查一次——哪怕查到金銮殿,也要让那些拿人炼丹的畜生,尝尝被开棺验骨的滋味。”
大牛忽然从草席里钻出来,怀里抱着纸人残缺的胳膊:“头儿,俺也去!俺虽不懂验尸,但俺有力气,能抬棺、能守夜,还能……”他忽然指着纸人手里的断笔,“还能帮您记着,这断笔的笔头,沾的是童男的血!”
张小帅望着晨光里的三人一“鬼”,忽然笑了——这笑里没有恐惧,只有释然,像终于等到了能替父亲、替无数冤魂报仇的时刻。他将纸人扛在肩头,金箔在晨风里哗哗作响,像在替所有不能说话的死人,唱出第一声呐喊。
而那具空了的“富贵楠”棺木,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——曾经装过死人,装过谎言,如今却要装上真相,装上断角獬豸的光,从这小小的停尸间出发,迈向城西那座凶宅,迈向所有黑暗藏身的角落。毕竟,当第一个人敢让棺木里的“咚咚”响,变成真相的“锵锵”鸣,这人间的光,就已经赢了,且永远不会输。
《尸语者手记·凶宅秘录》
第二章:王扒皮的算盘(续)
“哟,这不是咱们‘与鬼同眠’的张旗牌吗?”文书房的小吏斜倚在门框上,手里的《洗冤集录》敲着掌心,书页间掉出片醒魂草干叶——显见是从他桌上顺的,“听说您昨儿把李县丞家的白事搅黄了?王典史今早还说,停尸间住惯了,不如把办案桌也搬到义顺棺木铺去——省得衙里的案牍沾了晦气!”
张小帅抬眼扫过那小吏腰间的新玉佩——羊脂玉坠子雕着獬豸纹,却故意断了独角,正是王典史新赏的“祥瑞”。他忽然笑了,指尖摸过袖口的焦洞:“劳您惦记,不过卑职倒觉得,停尸间的鬼,可比衙门里的‘人’干净多了——至少鬼不会在账册上做手脚,把‘凶宅清理费’写成‘官眷安神银’。”
小吏的脸腾地红了,玉坠子在胸口晃成模糊的白影:“你、你胡说!本官……”“是不是胡说,您瞧瞧这《洗冤集录》的夹页便知。”张小帅抽出自己昨夜夹在书里的黄表纸,纸背的“王”字齿轮纹与小吏腰间的玉坠断角严丝合缝,“赵贪廉的旧宅地契今儿个到手了,等卑职在宅子里挖出点什么——比如刻着‘王’字的炼丹炉齿轮,怕是顺天府的‘晦气’,就得换个地儿沾了。”
小吏慌忙后退,撞得门框“吱呀”响,《洗冤集录》掉在地上,露出夹着的半张银票——票面印着“城西窑厂”,落款处盖着“王”字花押。张小帅弯腰捡起书,指尖触到银票边缘的朱砂印——正是王典史用来盖“往生印”的辰砂,混着人油的黏腻感。
“张旗牌,您这是……”小吏的声音发颤,盯着张小帅腕间的獬豸刺青,“您父亲当年查‘齿轮案’,不也没善终?有些事啊,不是咱们小吏能……”“所以就得有人接着查。”张小帅将银票塞进小吏手里,“回去告诉王典史,卑职今儿个就搬去凶宅——顺带替他‘清理’一下,藏在宅子里的‘旧账’。”
穿过仪门时,晨雪又落了。张小帅望着顺天府衙的飞檐,脊兽上的积雪被风吹成獬豸角的形状,断口处的冰棱垂下来,像极了父亲残牌的断角。他忽然摸出地契,在雪光里展开——“赵宅”二字的落款处,户部官印的边缘,不知何时多了道指甲刻的细痕,歪歪扭扭写着个“冤”字,与他昨夜在棺木上看见的刻痕一模一样。
“头儿!”大牛的喊声从衙外传来,裹着雪粒子撞进耳里,“老王头把铺盖卷捆好了,就等您拿了地契——哎?您袖口咋又破了?莫不是在衙门里跟人动手了?”
张小帅抬头,见大牛扛着“鬼面盾”站在衙门口,盾牌边缘还沾着昨夜的韭菜饼渣,在雪地里闪着油光。老王蹲在他脚边,正往烟袋锅里装醒魂草——说是“防衙门里的浊气”,实则是怕他跟王典史起冲突。
“动手?”他笑了,将地契塞进大牛怀里,“跟狗撕咬犯不着脏了刀——走,去凶宅。”他忽然指了指衙门照壁上的“光明正大堂”,雪落在“明”字上,遮住了左边的“日”,只剩右边的“月”——明为日月,此刻却只剩月,暗得很。
三人走过十字街时,忽听街角传来哭闹声——李县丞家的小厮正揪着棺材铺老掌柜的领口,黄表纸撒了满地:“你这老东西!说好了‘富贵楠’棺木保平安,怎的装了个‘空壳’去?我家夫人说了,不赔十两银子,就砸了你的铺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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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掌柜的烟袋锅子在地上磕得山响,火星溅在黄表纸上,烧出个洞,露出底下的“童男”二字:“冤枉啊!棺木抬出铺子时明明好好的,谁知过了窑厂就……”他忽然看见张小帅,像见了救星,“张旗牌!您给评评理,这棺木里的尸身咋说没就没了?莫不是被窑厂的‘药引鬼’叼走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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