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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是至交好友,一个是共事多年的同事,安善相当清楚,林霜柏跟沈藏泽对记者的反感程度,即便不到深恶痛绝也已经离之不远。
并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记者,只是对他们而言,记者乃至媒体所带来的破坏和伤害要远远高于贡献。
走到办公桌前重新坐下,林霜柏道:“不必跟我道歉,至于教育……”几秒的停顿,林霜柏半垂着眼帘,眉眼间那种礼貌褪去显出冷淡,就连语气都透出几分漠不关心。
“我不认为你有必要浪费那个时间。”
毕竟,人这种生物,大多都固执己见听不进别人说的话,总是喜欢高高在上主观地去审判别人,却不允许旁人质疑自己,哪怕一遍又一遍重复犯错也不知悔改,直到自己惹出承担不起的大祸,才有可能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错了;可到了那个时候,人又往往会懦弱无能地逃避事实,即使知道那是自己的错,即使心里充满愧疚,也会因为恐惧被承担后果和责罚而推卸责任,甚至不承认那是自己造成的错误。
像是要掩饰些什么,林霜柏极轻地笑了一下,抬眼看安善:“她已经过了需要被教育的年纪。”
安善却没有被他的笑迷惑,问道:“为什么这么说?我总得让她知道自己犯了错,这样她下次才不会再犯。”
“即使你跟她说,她不会认为自己有错。”沈藏泽的脸色并没有比适才好看多少,仍旧阴沉得有些吓人,然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怒意的威压也已经收回不少,“只有当她在现实面前摔跟头吃苦头了,她才会知道做人得老实一点。”
面对沈藏泽直白到一针见血的话,安善一时语塞,脸上浮现少许的为难,想要替自己的堂妹说句话,却又明白沈藏泽说的并没有错。
“你是法医,相信也对犯人刑满出狱后再次犯罪的概率有一定了解。”林霜柏说道,尽管是在跟安善说话,可林霜柏却把目光转向了沈藏泽,“即便是坐过牢,再犯率也高达百分之三十,而这个概率,在国外甚至更高。那些受到法律制裁去坐牢的罪犯,你认为他们当中有多少人,是真心认为自己有罪,应该在监狱里好好劳改悔过?”
感受到林霜柏看自己的视线,沈藏泽却并未有理会,也没有要打断他插话的意思。
“事实上,大多数罪犯,懊悔的不是自己犯罪了,而是自己太不小心,被警察抓住了;而那些杀人犯,也基本不会对自己杀人的犯罪事实感到愧疚悔恨,反而会认为,是受害者的错。”林霜柏语调平直,他实际上并不认为刑罚能真的改变一个犯罪者,抓捕罪犯和判刑更多是为了给受害者家属以及社会一个交待,法律则是为了让人类社会能够正常运作不至于乱套,一部分的人之所以没有犯罪,不是因为不想,而是不想承担那个后果,或是在利益权衡下认为犯罪并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益处。
“人只有在年幼时才能被教育,那是性格和三观形成的阶段,而一个成年人,在经过长达二三十年的打磨后,无论是性格还是三观都已经基本定型,极难再次被塑造,所以虽然知识和眼界可以再积累扩宽,可行为模式和思维却难以改变。这也是在进行心理分析和治疗时,普遍会把童年这一阶段作为参考重点及根源的原因之一。”林霜柏说到这里,突然向已经低头又将尸检报告翻了一遍的沈藏泽问了一句:“不知道在沈队看来,犯罪者是否真的能改过自新?”
安善的尸检报告一向都写得很详细,沈藏泽看得认真,对于林霜柏突如其来把矛头转向自己也并没有太大反应,像是并没有分太多注意力去听林霜柏说的话,仅仅是皱一下眉心,答道:“我没有跟你在这里开辩论会的打算。”
话题进行到这里,安善自然也听出林霜柏说这么多已经并不单纯在说安思言:“沈队刚刚跟我说,藏尸案的凶手虽然有极大可能是连环杀人犯,但杀害章玥并不是预谋犯案,你们已经开始调查当年负责管理章玥财产的银行工作人员。”
林霜柏并不在意沈藏泽这一记软钉子,却也没有再继续盯着沈藏泽,对安善说道:“章玥作为遭受到虐待和控制的情绪病患者,自己主动接触新人几乎不可能,加之章玥又基本不出门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,跟外界最大的联系便是收租和缴付各项生活费用,也就是除了孙昭娣外,章玥打交道的对象只剩下银行工作人员。”
尽管不是要否认章玥也能遇到真心想要保护她的人,但就目前章玥遇害身亡还遭人藏尸三年的事实来看,当年帮助章玥举报孙昭娣的那个人也并非什么良人,大概率如孙昭娣说的那般,是冲着章玥的钱来的。而银行工作人员跟钱打交道,也了解章玥有多少资产。即使凶手不是银行工作人员,也必然是关系者。
章玥作为一个长期与社会隔离的情绪病患者,要跟她建立信赖关系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且章玥当时还处在孙昭娣的虐待和控制下,要避开孙昭娣去接近章玥,还要想办法帮助章玥以达到让自己成为她下一个依赖者的目的,这中间要花费的精力和时间都不会少。如此大费周章,要说对章玥无所图,实在很难让人信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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