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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,忠顺王府的鎏金铜铃在薛记当铺檐角叮咚作响。宝钗将缠枝莲纹荷包按在胸口,触到那半截金丝的棱角硌着掌心。老掌柜颤巍巍捧出的紫檀匣里,玉带钩断裂处凝结的黑血像极了那年她在梨香院墙角瞥见的污痕。
"景和二年制的金丝缠进铜钱草根须,前朝的玉带钩染着今人的血..."宝钗指尖抚过带钩上模糊的蟠龙纹,忽听得楼上传来木梯吱呀声。莺儿急步冲进来,鬓边海棠花沾着露水:"姑娘快看!"她抖开的手帕里裹着块碎瓷片,釉下青花勾勒出半只铜雀。
晨雾未散,黛玉正蹲在梨香院古柳下。焦黑的树洞里积着昨夜雨水,浮着层油花似的暗红。紫鹃举着羊角灯的手在抖,火光映出泥土里半掩的缠金纸钱——与库房大火中纷飞的金箔一模一样。
"林姑娘仔细脏了手。"周瑞家的突然从月洞门转出来,鬓角别着的白绒花在风里乱颤。黛玉捻起纸钱的手指蓦地收紧,指腹触到凹凸纹路,翻过来竟是元妃省亲时专用的"凤藻宫"印。周瑞家的瞳孔骤缩,腕上佛珠突然崩断,檀木珠子滚进树洞红水里。
荣禧堂东暖阁,探春用浸过雪水的帕子敷着鬓边焦痕。侍书捧着碎成两半的玛瑙算盘低语:"库房废墟里找到这个。"探春拨开算珠,夹层里掉出片烧焦的纸角,残存着"忠顺王府借据"字样。窗外忽有脚步声杂沓,平儿扶着面色青灰的王熙凤挪进来,凤姐腕上新增的翡翠镯子压着道紫红勒痕。
"三丫头如今能耐了。"王熙凤歪在填漆戗金榻上,丹蔻指甲划过探春手背,"可记得你亲舅舅怎么没的?"侍书手中茶盏突然倾斜,碧螺春泼湿了烧焦的纸片,墨迹遇水竟显出暗红血字——"借银二十万两,押宁国府地契"。
蘅芜苑后罩房此刻弥漫着苦药气。薛姨妈盯着咕嘟冒泡的药罐,腕间新换的砗磲佛珠沾着香灰。"那玉带钩..."她忽然攥住宝钗衣袖,"是你父亲从金陵带回来的,原该和你大舅舅的灵牌一道..."话未说完,外头传来器物碎裂声。宝钗冲出去时,见莺儿跌坐在游廊里,面前摔碎的青花盆中,铜钱草根须缠着半枚鎏金纽扣——与黛玉在葬花冢所拾如出一辙。
巳时三刻,妙玉的栊翠庵茶烟袅袅。黛玉将染血丝帕铺在竹案上,帕角"凤藻宫"印被茶水浸得发胀。"姑娘可听过前朝景和年间的铜雀案?"妙玉忽然开口,手中汝窑茶盏映出窗外反常盛放的海棠,"《金陵志》载,景和二年暴雨三日,铜雀台地宫涌出血泉..."
话音未落,山门外传来马嘶。宝玉淋得透湿闯进来,掌心托着个湿漉漉的油纸包:"林妹妹快看!"层层油纸剥开,竟是半块刻着朱雀纹的残碑,青苔覆盖处隐约可见"宁国公贾演"字样。黛玉忽然剧烈咳嗽,帕上鲜血溅在碑文,那"演"字竟在血渍中化作"源"字。
荣禧堂正厅此刻死寂如坟。贾政握着残碑的手背青筋暴起,碑文"贾源"二字刺得他眼角抽搐。探春瞥见父亲官袍下露出半截玄色箭袖——分明是昨夜救火时的装扮。"父亲可知宁国府地契..."她话到一半,忽见贾政腰间玉佩穗子缠着片金箔,与库房大火中飞舞的一般无二。
未时暴雨倾盆,宝钗立在薛家老宅残垣前。碎瓦间的铜钱草疯长成妖异的墨绿色,根茎刺破青砖缝隙,露出下面埋着的鎏金铜匣。莺儿用银簪撬开铜锁,匣中泛黄的账册记载着"景和二年腊月,收宁国府朱雀纹金锭二十箱"。忽然惊雷炸响,雨水冲开浮土,露出半具白骨腕上的翡翠镯——与王熙凤今日所戴形制相同。
申时三刻,周瑞家的跪在水月庵观音像前。手中念珠碾过染血的"凤藻宫"纸钱,香案下突然传来抓挠声。她颤抖着掀开蒲团,地砖缝隙里伸出只惨白的手,指甲缝嵌着朱砂似的红泥。正要尖叫,后脑勺挨了记重击。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平儿绣鞋上沾着的葬花冢红土。
酉时末,黛玉在潇湘馆昏睡。梦中又见那株泣血海棠,每片花瓣都映着宁国府朱雀纹。忽有人影从树后转出,竟是秦可卿捧着个鎏金盒子:"妹妹可要看看真正的葬花冢?"启盖瞬间,黑潮般的蚂蚁涌出,每只都衔着片带血的铜雀瓦当。
戌时,宝钗将玉带钩浸入菊花露。血色褪去后,断裂处显出新月形缺口。她猛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玉珏,从妆奁底层取出比对——严丝合缝。"原来这带钩本是一对..."她指尖拂过接榫处的铭文,突然顿住。烛火摇曳间,"贾演"二字渐渐扭曲成"贾源"。
亥时暴雨如注,贾政独自跪在宗祠。供案上宁荣二公画像突然剥落,露出下层泛黄的绢本——画中人身着前朝官服,腰间玉带钩正是宝钗手中那枚。香炉无风自倒,香灰在地上铺出四个血字:因果轮回。
子夜梆声响起时,王熙凤摸向枕下。那里藏着把黄铜钥匙,匙柄缠着褪色的茜香罗——正是十年前元春省亲那夜,从周瑞家的尸身上扯下的。窗外闪过黑影,她将钥匙吞入口中。下一秒,染血的铁锹破窗而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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