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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 游异国奏对得官秩 入内庭诗赋显才华(第1页)

<b>第六十五回 游异国奏对得官秩 入内庭诗赋显才华</b>

词曰:

千古穷愁同恨,漫云际遇无缘。一朝平地觐君颜,蓬行子今得祖生鞭。

洞里仙人种玉,江边楚客滋兰。水晶帘外会蝉娟,题诗赋挥笔洒瑶笺。

右调《江月晃重山》

话说温如玉欢欢喜喜别了众人,出了朱文炜家,心上快乐之至。看得这富贵功名,如反掌之易,盖深信于冰是真诚君子,盛世神仙。又知道朱文炜、林岱等,都是他扶持的,做了大官,岂有个到他身上无效验的理?因此走一步都是高兴,看一眼无非春色,穿街过巷,已出了南西门外。彼时正是仲春天气,柳垂金线,鸟弄新声,绿茵满地,碧水分流。那些香车宝马,络绎不绝。

如玉走了六七里,离城渐远,来往的人也就少了。一边走,一边心里想道:“我这一行,不是遇王公贵人提携,就是遇着天子的銮驾,被那些前驱的官员盘结住,启奏了,着我引见。我若是奏对的明白,天子推念先人分上,那时就是我意外的遭逢。再不然,路上走着,拾得珍奇异宝,价值连城的物件,或重价卖与人,或进献到天子御座前,也可以得一套富贵。”心里胡思乱想,走着白不见什么际遇,到觉得身体迷迷糊糊,困倦起来。猛然一睁眼,见前面一座高大牌坊,直冲霄汉,彩画的丹楹绣柱,雕刻的凤篆龙章,牌心里有绝大的四个金字,上写着“华胥国界”。如玉想道:“这一个’国’字,从何处说起。”放眼一望,见牌坊前面,车尘马迹,士女纷纷行走,竟是个极热闹的去处。连忙走到跟前,问那往来行人,都说是华胥国。那些人又指着如玉道:“你看正西,云蒸雾涌,烟火万家。那就是城池了。”如玉道:“我不意料辇彀之下,还有这一处地方,到不可不瞻仰瞻仰。”又走了数里,果然有一座城池,规模甚是广大,关乡里居民甚多。慢慢的走入城来,一看,但见:

城高数寻,池深一丈。屋宇广大,高耸云霄之中;园馆参差,排连街市之内。做官的锦袍玉带,必竟风流;读书的阔服方巾,居然儒雅。挨肩擦臂,大都名利之徒;费力劳心,半是商农之辈。红裙绿袖,谁家少女卖秋波;画鼓云锣,何处歌童演妙曲?真是:日边富贵无双地,天下繁华第一城。

如玉看罢,口内啧啧赞赏道:“好一个华胥国!真是天下有数的地方。”

正在观玩之际,猛听得喝道之声,见一对步兵,敲着锣过来,随后便是执事,有许多军牢夜役,打着旗,撑着伞,拿着鞭子铁绳,呼呼喝喝的着人回避。如玉门在了道傍一家卖脂粉的檐下。少刻,见一顶四人大轿,里面坐着个官儿,穿戴着乌纱补袍,两只眼东瞧西看,,忽然见轿子站住不走了。如玉正看中间,见两青衣公人走来,喝道:“本城太守老爷传你!”如玉摸不着头脚,心下甚是惊惶,没奈何,走至轿前,打一恭道:“生员温如玉谨参。”那太守问道:“你是那里人?”如玉道:“生员是山东泰安州人。”那太守道:“你见了本府,还是这样大刺刺的,你莫不是槐阴国的奸细,假装山东秀才来探听虚实么?”如玉道:“生员不晓得什么槐阴国?”太守向书役人等道:“你们看他装做的这样儿,我在轿内一看,就见他形容举动不像我本国人。他见我盘问,就随口说是山东人,在这里任意支吾,真是不要脑袋!”又问如玉道:“你既是山东人,你到我这华胥国做什么?”如玉道:“生员因贫穷无奈,投奔一朋友冷于冰,恳他与我设法谋生,因此住在朱御史家。今日是他教生员出南西门闲行,不知怎么就走到上国地界。大老爷可差人到朱御史家一问,就知生员是奸细不是奸细。”那太守道:“本府那管冷于冰,热如火,也无暇差人到朱御史家去。是你这样装聋推哑,越发令人可疑。事关重大,本府也不敢私自放你回去。”回吩咐左右:“押他到朝里来,待启奏过主公,再行发落。”众人不容分说,将如玉推推拥拥,到了朝门外。那太守下轿,进里边去了。

如玉悔恨道:“平白里听了冷道士话,走到这个地方,功名富贵全无影响。万一用大刑罚苦拷起来,弄成个外国的奸细,只怕这命就在今日了。”正鬼念着,只见几个戎装的武官儿跑出来,喝道:“王爷有旨,着传奸细温如玉入见哩!”随即又有几个带刀的壮士,将如玉监押着急走。如玉到此时真是没法,只得放胆行去。入了朝门,大概一看,但见:

两路朝房,端坐金章紫绶;七间宝殿,摆列着黄钺白旄。御乐齐鸣,帘卷处香烟缭绕;净鞭三响,排班时仪仗缤纷。弱柳千条,披拂垂青之锁;流莺百啭,委婉求友之笙。镇殿将军,圆睁两只怪眼;守门大象,长伸一对粗牙。正是:琼阶玉宇随春丽,凤阁龙楼借日悬。

如玉走入朝堂,俯伏在丹墀下,偷看那国王:头戴冲天冠,身穿绛黄袍,腰系玉带,足踏朝靴,四十四五年纪,生得方面大口,圆目微须,坐在殿中间,到也有些威严。只听的怒声问道:“你叫温如玉么?”如玉道:“是。”那国王道:“你是几时偷入寡人国界?一向在那家停留?寡人与槐阴国世为仇敌,你到的是槐阴国何人差遣?可一一据实供来,寡人定施额外之恩。若有半名虚辞,将你粉身碎骨!”如玉叩头道:“小人是大明国山东泰安州秀才,幼丧父母,家业凋零。年来养身无资,入都投奔一友人冷于冰,恳他设法周济。今日原是冷于冰着臣出南西门,信步往西南行去,可有意外际遇。臣因他素善占卜,吉凶屡验,因此深信不疑,不料误走入千岁治下。此皆是小臣的实情,并不敢有半句饰词,致干重罪。至于槐阴国,小卧不但目所未见,实亦耳所未闻。祈千岁或将小臣解回原籍,讯问真假;或在本境察查,有无栖止去处。臣无任叨沐洪恩之至!”那国王听了,笑问道:“你果然不是槐阴国来的么?”如玉道:“天威咫尺,小臣何敢欺罔君上?”那国王又笑:“你既是天朝秀才,向来读过甚么书籍?”如玉见那国王面带笑容,心下便私喜道:“看这光景口气,不但不往奸细里问,只怕还有意外的恩典哩。冷于冰说我指顾就可得大富贵,或者出脱在他这一国,亦未可知。”又想了想:“一个偏邦小国,那里有什么大学问人?我何不说几句大话耸动他,为进身之阶,岂不是好?”想罢,便朗应道:“臣广读经史,博览词章,举凡三坟、五典,八索、九邱,天文、地理,诸子百家,无一不读,无一不晓。”那国王摇着头儿,微笑道:“卿言夸大,也不可藐视我国没有读书人。”随传谕:“着温如玉在阶下候旨。“近侍官将如玉领在阶下。

猛听得殿内高声道:“宣丞相海中鲸、元帅黄河清见驾!“少刻,听得国王道:“今有山东秀才温如玉,乃天朝极有学问的人,寡人爱他品格秀雅,年少风流,意欲将爱女兰牙公主招温如玉做个驸马,完公主终身大事;又恐他是敌国的奸细,假名冒姓,欺谎寡人。二卿有何高见,一决寡人的疑虑。”如玉隐隐听得这话,只喜欢的心花俱开。又听得一人奏道:“公主色艺双绝,兼博通文章经史,何愁无一住上配偶?况本地文能华国、武能御侮者甚多,臣等若细心拣选,不患无人,何必用一来历不明之徒,亵渎金技玉叶?”如玉听了这几句话,大惊。又听得一个奏道:“臣看温如玉才猷展骥,望重题桥,理合偕种玉之缘,遂乘龙之选。若为他是异邦人,心性莫测,何妨暂授一官,看他动静。如果诚心报效,一二年后式缔姻好,亦未为晚。未知主公以为何如?”如玉听罢,心上又大喜起来,侧着耳朵,听国王的口气。只听得国王道:“卿言正合寡人之意。”随传旨:“着温如玉冠带来受职。”

如玉听罢,喜不自胜,随即就有人与他拿来纱帽补袍,穿带起来。近侍官高声道:“宣温如玉见驾!”如玉承旨,拜舞在殿内。国王笑说道:“适听卿奏,言少丧父母,又兼家贫,即回本乡,亦无倚靠。寡人今授你为衡文殿说书之职,卿须敬共尔位,勿生二心,寡人于卿有厚望焉。”温如玉听毕,感激的两泪涕零,顿首哭奏道:“卧本微未庸才,萍踪四海,今日误投化字,瞻仰天颜,得免斧钺之诛,已属万幸;不意我主垂青寒贱,赏赐官爵,叨承雨露,莫此为极!臣今日受职之始,即异日肝脑涂地之秋也。主公之国,又何殊于父母之邦?臣敢不弹竭驽骀,报隆恩于万一。”说罢,呜咽有声,左右俱为感动。只见那国王哈哈大笑,喜欢的将两手乱揉,向两边近侍诸臣道:“你们看此人肝肠何如?情性何如?义气何如?与寡人同赏识者,惟元帅黄河清一人而已。”向丞相海中鲸道:“卿可替他速营宅第,广备服食,使他无异乡寂寞之慨为妥。”又向黄河清道:“卿不避嫌疑,荐贤为国,足见忠诚,赏给蟒服一袭,玉带一围,以表寡人加惠贤臣至意。”黄河清同温如玉谢恩,各退下殿来。

温如玉到朝房,先向丞相、元帅二人致谢,又与众文武一公揖。黄河清向如玉道:“先生府第恐一时拣选不妥,可暂屈台驾到舍下住几天。”如玉道:“感承元帅雅爱,无不如命。“海中鲸道:“温先生亦不可太分厚薄了!就是今日在主公面前,小弟亦曾有片言相保,怎么就必定到元帅府去?小弟家中虽无好服食,伺候的人还有几个。”如玉道:“蒙二位大人提携,温某实感德不尽,随处皆可安身,任凭丞相与元帅吩咐。“相让了半晌,如玉到黄河清家中,上上下下,相待的隆盛无比,衣服饮食之类,事事周备。如玉陡然得这样富贵,惟有感念冷于冰不尽。又听得国王有招驸马的话,虽不敢问人,却心内日夜想望的了不得。又见满朝文武,不是这个来闲坐,就是那个来送礼,觉得自己竟在云端里过日子。如此又过了月余,丞相与他寻下极好的官舍,又拨了许多人早晚服役。饮食衣服,又是丞相家日日备办,心上也感激他。

一日,正在公馆中闲坐,只见一个人跑来报道:“主上有旨,宣爷入朝!”如玉也不知为何事,只得整齐衣冠,坐轿到朝内。早有两个内官,领了如玉走了几层宫殿,方到一处地方。见四面都是雕栏,院中有许多花木,红红绿绿,香气迎人。只见一个内官掀帘子出来,高声说道:“那穿红的官儿过来!”如玉听得有人呼唤,即忙走至阶下。那内官说道:“娘娘的驾在此,可向台阶中间跪了。”如玉却待要跪,又听得帘内一人说道:“上台阶来跪着。”如玉上台阶,跪在了帘前。只见一个内官,从帘内出来道:“念你的籍贯、姓名。”如玉道:“里温如玉,年二十六岁,大明国山东泰安州生员,今授本国衡文殿说书。”那内官又说道:“你可会做诗赋么?”如玉道:“巨笔花零落,砚草久荒,鄙俚之词,不敢上渎尊严。”待了少刻,听得帝内一个人高声说道:“那官儿不必过谦,可起去侍立一旁,听候题目。”如玉起来,站在一边,心里着慌道:“这都是那日在主公前,语言夸大,弄出来的风波,今日到只怕要出大丑哩。”又想道:“主公到不考我,娘娘到考起我来,这是那里说起?”

须臾,见左边的帘笼掀起,两个太监抬出一张桌子来,放在正面帘子西边,又安放了笔砚,拿出把椅儿来,放在桌子后面。一个太监说道:“那官儿可坐下。”如玉连忙跪下,说道:“臣草茅新进,不敢妄坐。”听得帝内一个太监说道:“斯文一道最贵,那官儿不必过拘礼法。”如玉磕了三个头起来,站在椅子旁边。帘外几个内官说道:“娘娘吩咐着你坐下,你只管耽延甚么?”如玉只得斜着身躯,坐在旁边。少刻,里边传出个纸条儿来,上面写着两句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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