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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世子夭亡,朕心不胜痛惜。”这十个字便已把林纵惊得茫然,万物千音似都变得模糊,只能和他人一样看着高烛下楚王一瞬间苍老如绝崖巨岩,仿佛瞬间就要被高处的寒风吹得风化崩裂。
“父王,”惊痛不胜的木偶泥塑中却有一个女子从容起身,盈盈拜倒,“儿臣请父王恕罪。”
裙裾从林纵身边微风般拂过,那人回过头轻轻抚了抚林纵的头顶,“纵儿日后要小心,惹了祸可没再人替你收拾啦。”奇异而温柔的语气让林纵回过神来,惊恐的瞪大眼睛,秦氏正带着特别的调皮和哀伤向她轻轻微笑,“我日后可就真是你嫂嫂啦。”
一瞬间仿佛万籁俱寂,又好似人声鼎沸。月光般温柔明亮的笑容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中,如不合时宜的轻雪一样转瞬融化在万千灯火百般繁华的仲夏里。
林纵惊得一时无声,内侍外臣个个茫然呆立,城下一片哗然惊慌,城头上却是诡异的寂静,只有楚王愈演愈烈的咳声。
“大哥!”林绪和林纯突然一起大哭起来,毫无遮掩的哭声仿佛瞬间唤回了众人的神智,个个伏地痛泣,哀声惊天动地,楚王咳得愈加厉害,几乎不胜负荷似的歪倒在座上。
“殿下!”铺天盖地的哭声中只有一个干瘦的幕僚越众而出,上前低声道,“此时须得——”
“父王!”一个清亮的童音带着颤抖蓦然响了起来,似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夜色。
“儿臣给父王敬,敬酒。”稚气的脸上早已眼泪纵横,红袍金带的童子不服气似的死死的咬着唇,颤抖着骄傲而坚定的捧着金盏,“请,请父王节哀。”
老者亲自把酒盏接过呈上,林衍呆然接在手里,仿佛要把酒杯捏碎似的狠狠一饮而尽,停了一会儿,终于对冷眼旁观的钦使缓缓拱手道,“天恩高厚,本王猝遭家变,五内俱焚,若有失礼之处,还望皇兄见谅,也请公公代为美言几句。”
“王爷折杀咱家了。”内侍摸了摸塞入自己袖中的锦囊,也声色俱痛的道,“今上仁厚,和王爷心里一样,哪里能计较这些个?”
直到那个身影转下城垛,林衍才重新泪流满面的叹息着吩咐后事,亲手抱起身边已经哭软了的小小的身子。
“纵儿,”楚王低沉的声音悲戚中带着深意,“你刚刚为什么给我敬酒?”
林纵却早被这似曾相识的温暖宽阔的怀抱勾上了痛楚,只能死死抓着父亲的袍襟哭得昏天黑地,任他在耳边叹息。“天幸你是我的女儿。”
“天幸你是我的女儿。”那句似悲如喜既仿佛欣慰又如同叹息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,似飞雪飘落大地的余音,林纵静静立在城头,手里托着酒碗思量,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道,“七爷。”
“嫣然,”林纵讶然转身,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才到。”嫣然上前一步,关切的打量林纵晕红的双颊,“七爷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?”
“没有的事,”林纵顺手把半空的酒坛抛下城去,目光追着那道划破长空的弧线道,“我只是在想,当初先王那一日在这里,到底想的是什么?他九泉之下,看着我把家业这般挥霍胡闹,又有什么感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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