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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典军便也跟来帮腔:亡者由冯属敛尸主哀,补给三年军饷,抚恤另有数十两银子,按品阶不同各由定数;伤者一应医药也有公出,养伤半年至一年不等,军饷不减,另有米谷锦帛,旬月发放慰抚;无论伤亡,具有田宅赐予,赋役减免,以恩荫亲属,庇及子嗣。就在方才,冯应闲便已经在和兵曹参军商量一应事宜,毋须殿下多虑。
“我会跟他说,这样他也放心……其实总是觉得对不住……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。我跟他说,再多加一些……”
“已经足够了。”魏奏谦辞道,“整两个州的食邑,殿下恩惠匪浅,亲事府也不敢多贪呐。李姑娘要是劝,得劝殿下切莫自责,束手束脚成不了大事,牺牲伤亡,自古寻常。”
曹文雀方才吃完了早饭回来,趴窗子已偷看了半晌。那丫头本咬了嘴唇,又是不忍又是困倦,闻听此言却扶桌子坐起,神色立时冷峻,甚至隐约生出些愠怒:“他不是懦夫。几场战役出生入死过了,又何时做过优柔寡断之辈?那所有赏赐关怀,是出自情理道义,不是像小之,愧怍懊悔所以想要弥补……他当大家是自己人,所以在乎;你们却因为这个,反倒轻看他?!”
她居然当真这么说了,尽管捉了袖子捏在手里——还没什么底气呢。文雀在窗外瞧见,立时就肃然起敬。就该得这样好好敲打敲打!再怎么样,殿下是与非,用不着他们管兵事的来说道。就得恩威并施,要做下属的知道言听计从是自己本分,主家体察下情那是主家的情分。瞧她那副认真样子,真好似王妃娘娘呢——可她又偏偏还不是。曹文雀继而又担心,却见那屋中几人直道糊涂,就算她躲去院子外头,看他俩出门照旧要垂头丧气,魏奏送别冯应闲时甚至自己说“冷汗涔涔”。忙不迭地,文雀就要跑回去给她庆功啦:
“你这狐假虎威,终于是‘假’到了火候!”
“我说得过分了。”李木棠却垂眸道,“我只是、故意要这样……我毕竟只是个、就是个走了好运的丫鬟,说出话来本来就有对有错……都是一厢情愿的浑话,不是晋郎授意。应该就不会砸了他的苦心经营……如果他们能多想一想的话……再说,晋郎又不是因为亲事府丧气——他刚回来的时候,还不知道伤亡情况呢!”
“那怎么说?”文雀纳罕道,“你知道?”
“……孙刺史,闹出好多事情来,到头还是好好的;延州……不也是一样?延长的县令能查,董家凭什么就不能查?除非是故意。可是董家忽然一个山崩就没了;刺史府又是哪里来的消息,跑过去大概是把他微服私访的计划也截了;清剿余寇还是朱侍郎在处理——他肯定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成,再听说我们遇上了事,又后悔、又生气、又害怕……”
她接着做了总结陈词:“他值得睡个懒觉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文雀神秘兮兮凑到跟前去,将要和盘托出,回头看见荆风,又非要将其赶出门去,“上一次是我帮你给殿下告状,这一次得是我帮殿下给你告状,别让你二哥插嘴,他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事。你记不记得去年大概这个时候,三月里吧,孙美人的父亲出殡,葬礼上有人刺、嗯,对殿下……”
“他受过伤!”李木棠立刻就紧张,“胳膊上,好严重呢。我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看看……不点灯我也看不见……那我一会一定要去看看。是没好全,又复发了吗?很严重吗?!”
“瞧你,胡思乱想!”文雀直嘶声,“当时伤了他的不是刺客,是国舅手下一个将军。那一刀原本冲着靖温长公主去,被他挡了。这将军自知闯了大祸,当即是拔腿就跑!你猜是跑到了哪里?就昨晚,给董家出力,正撞见殿下!一眼就认出来,还要下毒呢!”
小丫头这回是当真跌了个四脚朝天,急起来半晌怕不起,连话都说不出。荆风干脆就强插进来,还将文雀往外挤开:“别听她唬人。他第一次偷看时我便知道。没有人能得手。”
这里说的是“他”还是“她”,是昨夜的齐毕抑或方才的文雀,见仁见智,总之李木棠才不在乎。她忙着要回卧房去,甚至上手就捉了人俩条胳膊翻来覆去地研究,这时候那句“让他睡觉”就不管用了,连戚晋自己打着哈欠赌咒发誓的保证也不灵光。她接着非说这人脸色发白,最起码也是淋雨生了病,马上又要找昨晚那位郎中。而且一定要养精蓄锐再两三日才肯启程。“你就睡着,什么都别管!有亲事府,有亲王府……你该生病,你早就该好好生个病……要么你这么累,我从前给你抓的药你也不吃……”
眼瞧着这丫头就要掉眼泪,戚晋说着“还有两副,我吃便是”就坐起身来。曹文雀先叫一声,掉头就跑——还差点倒栽葱摔下台阶去;荆风于是也名正言顺立刻消失不见;留下李木棠个腿脚不灵便的走又走不掉,跑更跑不脱,一抬眼,猝不及防就将他看了个仔细。
哪还记得哭,她已经是彻底傻了。偏那家伙毫无自知之明似的,依旧不晓得披件衣裳,还贴过来老老实实说一句“知错了”,还有“但凭处置”。甚至他还要虚咳几声,无辜得一本正经:“生病呢,治病嘛,露胳膊露腿的无可奈何,谁人脸红,便是谁心术不正……”
再紧挨了耳朵、他嗤声带笑:“淫者见淫。”
李木棠既羞又愤,直拿被子照头给他蒙过去。初春的丝绵被沉得出乎意料,她那两条没长什么肉的胳膊要费老大劲才提得起来,戚晋倒也体贴,就乖乖等着她来作弄。小姑娘又是要将人遮掩实了,又要撞到人怀里去,属实有贼心没贼胆。隔着被子,她还要再三叮嘱:那声音传来沉闷,一口气透过锦被、还正暖在戚晋心口:
“就两天,延州山山水水,就逍遥两天……你听话,我就、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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